無竹草堂

8月11日，我陷入了兩難。

今天下午國光劇場得折子戲有戴心怡演出的改容戰父，是由宋丹菊老師指導，有繁複的武旦唱作，之前看了預告短片，十分精采，另外還有孫麗虹老師與劉海苑老師的跪池。然而，今天晚上七點在中壢藝術館音樂廳有一個免費的崑曲場子，由台灣崑劇團主辦，溫宇航老師飾演張君瑞。雖說一場是在下午，一場是晚上，但台北中壢有段距離，且周末假日容易塞車，勢必難以兼得，我跟博譯猶豫好一陣子，最後還是選擇去聽崑曲。

本來的打算，是我們早些出門，先陪博譯回家看看，一起用餐後再去中壢藝術館。我們不到四點半出門，原預計五點出頭即可抵達博譯家，哪想到從林口便開始塞車，這不打緊，到了桃園，原本風和日麗的天氣淅瀝瀝地下起雨來，高速公路車潮洶湧，走走停停，越往南開雨勢越大，連視線都不清楚了。好不容易折騰到中壢卻已經六點鐘，此時中壢漫天水霧，雨大且急，積水處處，我們被困在車陣與水澤中動彈不得。

大約六點半，我們終於抵達中壢藝術館附近，卻愕然發現藝術館門口正淹水呢!此時距離開演只有半小時，幸好博譯並沒有事先告知家裡我們要回去，不過我仍請博譯撥個電話回去說一聲，可惜無人接聽，探望之事也只有暫且作罷。

我們找個地勢較高的地方停好車，兩人在雨中搖搖晃晃盡量避開積水緩步前進，狼狽不已，等踏入藝術館音樂廳時，我的雙腳早已濕透，早知如此，便不穿皮鞋了。音樂廳的場地比我想像中大許多，硬體設備都不錯，不過或許是暴雨的關係，前來看戲的觀眾少得可憐，七點開場時觀眾席大概只坐了一兩成。

呵呵，這可算是對我們涉水而來的一點兒補償吧!我們大喇喇地挑了第三排正中間的位置坐下，離舞台算近，又不至於仰著頭看戲閃了脖子。

今天的西廂記，演出[遊殿] [寄柬] [佳期] [拷紅]及[長亭送別]五個段子。溫宇航老師飾演張君瑞，陳長燕飾演崔鶯鶯，楊莉娟飾演紅娘，崔母本預計由羅慎貞演出，後來改由林文雄，小和尚法聰本預計由陳元鴻演出，後來改成王乃瑄。除了溫宇航老師和陳長燕外，其餘幾位我都是第一次欣賞他們的演出。

王乃瑄飾演的小和尚甫登台，竟把手中的扇子給甩飛了，他愣了一下，我們也傻住了，他上前把地上的扇子撿起，我也把本來準備鼓掌的手放下，轉頭看看博譯，他笑的可樂著呢!我本已對這位上台不到30秒便把手中扇子甩飛的演員不抱甚麼期待，後來卻發現他的蘇白講得出乎意料的好，甚至比劉稀榮上回演[醉皂]時都好，他在我心中的印象登時大大提升，人有錯手馬有失蹄嘛!掉個扇子其實也沒甚大不了。

楊莉娟把紅娘演得真好，眼神靈活，身段嬌俏漂亮，嗓音又脆又亮，相較之下，陳長燕飾演的崔鶯鶯在前面幾個段子就像花瓶一樣，幸好最後的[長亭送別]唱上了幾句，否則觀眾對這位崔小姐真的沒甚麼印象。陳長燕的京劇唱得不錯，音色甜美，但在崑曲這部分，今天跟楊莉娟相比便遜色不少。溫宇航老師當然就不用說了，否則我們也不用冒著大雨從台北跑來看他演出，他與陳長燕頗有默契，在長亭送別的身段優美賞心悅目。

另外還有一位飾演崔母的林文雄先生，我猜想這位伯伯是臨時來救場的票友吧?沒有眼神，沒有亮相，台詞與唱腔都不太到位，以票友來講，有本事上台唱完算是仗義救場勇氣可嘉值得鼓勵，但如果是專業演員的話，今天的表現讓我有種想按[快轉]的衝動。

記得以前也提過，看免費場子，因為場內工作人員較少，時常得忍受奇怪觀眾的干擾，比方說表演途中手機鈴響(這個在購票的場子也有，幾乎每次看戲都會發生，我真不懂這些人是看不懂國字還是聽不懂國語，每一場表演前都會以字幕及廣播請大家關手機或調整成震動，為什麼還是會有手機鈴響干擾演出?如果真那麼忙，幹嘛來看戲!!!)，或是開演後一直走來走去影響視線，或是跟著演員哼唱(拜託!我來不是聽你唱，如果唱得好也就罷了，通常都是噪音)，或是跟隔壁的聊天等等。

今天是我第一次到外縣市看戲，當然也碰見了前述的某些干擾，不僅如此，還遇上了前所未見的奇景，竟然有人在觀眾席...吃。水。餃。那一股子大蒜韭菜的味道，令人極度不爽，把這兒當成電影院了不是?(我太多年沒看電影，不確定現在電影院裡頭能不能吃這種味道很重的東西)

那對中年夫妻就坐在與我們同一排，相隔兩三個位置處，整個上半場，我跟博譯忍受著[異味]，到了中場休息，那位先生更是在坐位上打開便當開懷大嚼，我們看了他幾眼，他竟也無所謂地繼續吃，對大門口貼著的[請勿飲食]告示視若無睹，最後博譯只得請工作人員來處理。

看完戲，雨停了，先前我們"濯足"的積水也退了，本來博譯說去觀光夜市吃點東西，可我蹬著濕漉漉的鞋相當不適，歸心似箭，幸得回程一路順暢，不到一個小時，我已返家洗去一身狼狽。

p.s.接觸崑曲之後，發現崑曲不但愛演才子佳人的故事，有時唱詞也露骨了些，比方說[佳期]這個段子，張君瑞與崔鶯鶯這兩個相互愛慕的人夜裡相會，誰都猜到做了些甚麼，可崑曲偏要讓紅娘在門外給唱出來:[小姐小姐多丰采，君瑞君瑞濟川才。一雙才貌世無賽。堪愛，愛他們兩意和諧。一個半推半就，一個又驚又愛；一個姣羞滿面一個春意滿懷。好似襄王神女會陽臺。花心摘，柳腰擺，露滴牡丹開，香恣遊蜂採。一個欹斜雲鬢，也不管墮折寶釵；一個掀翻錦被，也不管凍却瘦骸。今宵勾却相思債，竟不管紅娘在門兒外待。敎我無端春興倩誰排？只得咬定羅衫耐。尤恐夫人睡覺來，將好事翻成害。]這個還是普通露骨，上回聽[不只是崑曲]時，還聽見更露骨的(紫釵記-折柳)，從此處或可想像，為何從前不少的文人雅士總是流連青樓了。